(图源:星球研究所)
10月19日,《新华每日电讯》刊发长文《千年国宝应县木塔扭曲变形倾斜,修缮方案却“难产”近30年》,文章指出,世界现存最古、最高的可登临的木构楼阁式建筑——应县木塔,现在倾斜严重,20世纪90年代初,木塔修缮就已经正式立项,然而直到现在,修缮方案却迟迟没有确定。
应县木塔,又称佛宫寺释迦塔,建于1056年,塔高67.31米,高度相当于一幢20多层的现代高楼,应县木塔与法国埃菲尔铁塔、意大利比萨斜塔并称“世界三大奇塔”。
应县木塔最惊人之处,在于它采用全木结构搭建,近3000吨木制构件以互相咬合的榫卯结构构成塔身,没有使用一颗铁钉,却能屹立近千年不倒。
而如今,应县木塔摇摇欲坠,修复方案却拖拖拉拉,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
应县木塔二层西面屋檐明显下沉,柱子向内倾斜(图源:新华每日电讯)
塔内一些木构件的弯曲开裂也是触目惊心(图源:星球研究所)
01 被梁思成称为 “国宝”的应县木塔
1933年夏天的一个傍晚,在山西朔州应县,建筑学家梁思成爬上了高67.31米的应县木塔,他双腿悬空,一只手死死抓住塔尖生锈的铁索,另一只手在不断按着相机快门,拍下塔尖的细节,突然,一声惊雷炸响,梁思成浑身一抖,差点松开了抓住救命铁索的手……
下面这张图就是梁思成当年冒死拍下的塔顶。
1933年梁思成拍摄的应县木塔塔刹照片,左下角为莫宗江(图源:清华大学建筑学院中国营造学社纪念馆)
梁思成和莫宗江当年花了整整两个星期来对这座千年古塔进行测绘,完成了巨大的工作量。
山西应县佛宫寺释迦木塔东西断面,中国营造学社绘,1935年(图源: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
这次测绘应县木塔,林徽因遗憾未能参加,梁思成天天写信告诉她测绘的具体过程,于是林徽因给他们的测绘工作来了场“直播”,她把梁思成的信加上自己的文章,发表在了天津《大公报》的文艺副刊上:
“思成自从知道了有这塔起,对于这塔的关心,几乎超过他自己的日常生活。早晨洗脸的时候,他会说‘上应县去不应该是太难吧’,吃饭的时候,他会说‘山西都修有顶好的汽车路了’。走路的时候,他会忽然间笑着说,‘如果我能够去测绘那应州塔,我想,我一定……’”
梁思成也记录了自己看到应县木塔的第一感受:
“今天正式地去拜见佛宫寺塔,绝对的Overwhelming,好到令人叫绝,喘不出一口气来半天……这塔真是个独一无二的伟大作品。不见此塔,不知木构的可能性到了什么程度。我佩服极了,佩服建造这塔的时代,和那时代里不知名的大建筑师,不知名的匠人。”
应县木塔立面渲染图(图源:《梁思成图像中国建筑史手绘图》)
从下向上仰望,塔身上一朵朵斗栱宛如一簇簇盛开的莲花,古人称之为“百尺莲开”(图源:图虫创意)
02 为何我们眼睁睁地看着 国宝变成“应县斜塔”?
据史料记载,应县木塔建成后,共经历了40多次地震,比如元朝顺德年间的7日大震,周边的房屋全部倒塌,唯有应县木塔屹立不倒,后来又经历过5.8级大震,底层外槽墙皮多处破裂,但建筑主体仍旧完好。
一次次的天灾没有击垮应县木塔,真正让它大伤元气的还是人祸。
1930年军阀混战,应县木塔被200多发炮弹击中,伤痕累累。
解放战争时,应县木塔又被当作了制高点,国民党在这里架设机枪,木塔又挨了12发炮弹。
除了战争,应县木塔还经受了野蛮的不恰当的“修复”。
《梁思成全集》中记载,1933年,梁思成等人第一次测绘应县木塔时,认为“这塔的现状尚不坏,虽略有朽裂处”。
梁思成、莫宗江先生木塔测稿,各层外柱倾斜记录,1933年(清华大学资料室藏)
然而,应县木塔很快就遭受了破坏性的修复,塔身二到五层的夹泥墙被拆除,改为了格扇门。
这是因为,当时的修塔人士以为,格扇门轻巧透风,玲珑剔透,这样才不破坏“风水”,但这却对木塔的结构产生了破坏性的影响。
此举让梁思成痛心不已,称此为“木塔八百余年以来最大的厄运”,梁思成认为若不恢复原状,会缩短塔的寿命。
今天,梁思成的担忧变成了现实。
二层西南内、外槽倾斜现状,2011年拍摄(图源:中国文物报)
由于木塔倾斜,游人们暂时无法进入塔内,不能看到塔内的佛像(图源:国家地理中文网)
03 应县木塔的修复方案与争议
早在1999年,应县木塔修缮保护工程管理委员会就成立了,先后有50多位专家考察过木塔,有23家高校、科研部门、设计单位完成了40多项勘察项目。专家们给出了多个版本的修缮方案,然而因为方案各有利弊,难以取舍,导致修缮工作迟迟没有进行。
可是,如果不马上做抉择,真担心有一天,这座千年瑰宝将不复存在。
所有方案中最为激进的是“落架大修”,也就是把木塔的构件全部拆卸下来,维修更换后再重新组装。
但是,应县木塔有着复杂的斗栱结构,数以百计纵横交错的柱和枋,无人敢拆,也没人能保证拆完了能完美复原,构件上的彩画,也可能因为拆卸而遭到破坏。
应县木塔共使用斗栱54种,为中国现存古建筑之最,堪称“斗栱博物馆”(图源:国家地理中文网)
最保守的修缮方案是“木塔全支撑”,也就是整体加固,在木塔内外竖立起全新的钢结构框架。这就像给人安了假肢,钢结构将侵入木塔的原有空间,木塔也就不再是纯粹的木结构了。
而且,铁料在短期内虽然能起到加固的作用,但经过几十年、上百年的时间之后,铁料周围的木材会最先腐烂。
整体支撑加固方案示意图 (图源:侯卫东《应县木塔保护的世纪之争》)
折衷的方案是“上部抬升”,也就是将不需要维修的三层以上部分整体抬升,将受损最严重的第一层、第二层拆卸下来,采用最激进的“落架大修”的方法。这个方案兼具了前两个方案的优点和缺点,但也有一定的困难,第一层、第二层拆卸下来之后还能不能放回去?这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2020年7月,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应县木塔工作站正式揭牌,下一步将组建由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主导、相关研究机构紧密合作、多学科协同研究的工作团队。
只有将相关领域最顶尖的学者、工程师们集合起来,围绕木塔长期研究攻关,才能做出最好的修缮方案。
北京建筑大学与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合作进行的应县木塔倾斜严重部位局部足尺模型结构特性与加固措施试验(图源:中国文物报)
04 我们能从日本古建筑 修复的经验中学到什么?
我们的邻国日本也有很多木结构的古建筑,但日本的古建筑总是给人一种很干净,很新的感觉,他们在木构建筑的修复上有什么诀窍吗?
日本的很多古建筑,每隔二三十年就要从头到脚全给拆了,这就是日本一个特有的古建筑保护制度,叫作“式年迁宫”。
古建筑被分解成很小的模块,然后专家对这些模块进行严格仔细地筛查,发现某一个模块破损后,立刻就换新的,所以,日本的古建筑才能看起来一直都很新。
然而我们照搬这个方法还是比较困难的,比如应县木塔很多地方损坏太严重,而且原材料也找不到了。
每二十年迁宫一次的伊势神宫 (图源:日本国家旅游局网站)
日本的工匠有一种特别“轴”的劲头,有一群专门维护有1300年历史的日本奈良法隆寺建筑群的木匠,他们被称为“法隆寺木匠”,一辈子差不多就只做这一件事。
日本法隆寺 (图源:法隆寺官网)
他们在修复古建筑的时候,坚决不会用任何钢铁材质去加固。有专家提出质疑,说如果不加固的话,万一以后手艺失传了,找谁去修呢?工匠们却说,只要这木建筑还在,好的工匠就一定能弄清楚它是怎么造的。
工匠们认为,要用千年、万年的视角去看古建筑,很多现代的办法看起来是捷径,其实可能会导致古建筑坏得更快,反倒得不偿失。
不光是要让古建筑“恢复原样”,更重要的是我们要通过实物的修缮,来传承古人留下的技艺,让建筑在新的时空中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05 古建筑数字化的紧迫性及必要性
不止是应县木塔状况堪忧,另一座更加古老的,建于唐代的木结构古建筑——五台山佛光寺,前两年也被曝出漏水严重,恐怕会对建筑主体造成损害。
漏雨的佛光寺(图源:央广网)
其实对于这些古建筑而言,不管采取怎样的方案,每一次修缮也都是消耗性的,但是,如果不去修缮,却又难以保存。实体的修缮当然是重中之重,为了不让古建筑随着岁月流逝而消失,古建筑数字化也是迫在眉睫。
古建筑数字化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清华大学建筑学院郭黛姮教授团队用时18年完成的《数字圆明园》,通过查阅历史资料,把当年的场景用数字模型建立起来,再通过光学显示技术,将这些数字模型叠加到现存的废墟上,真实地再现了圆明园当年的场景。
圆明园数字复原图 (图源:数字圆明园公司)
像应县木塔、佛光寺、圆明园等的古建筑还有很多,它们都面临损伤、毁坏与消失,数字化不但可以建造虚拟空间,使古建筑不再因为天灾人祸而遗憾的化作历史尘埃,永久保存下去,还能够建立古建筑基因数据库,让古建筑及其所展示的文化继续传承发展下去。
希望我们对于古建筑价值的赞誉不仅仅停留在口头上,而要更多地付诸于行动中。
一定要抓紧时间不遗余力地去进行历史研究,去记录这些历史信息,尽可能把我们对它的认识和研究往前推进,这样才能把整个记忆留存下来。
参考资料: 《应县木塔修缮方案“难产”近30年,警惕在议而不决中倒掉》(新华每日电讯) 《峻极神工,永镇金城 ——应县木塔保护回顾与前瞻》(中国文物报) 《80岁的清华大学教授:很多古建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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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结构丨梁思成最爱建筑变身斜塔!修复方案难产30年,网友:可别让应县木塔在等待中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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